2008年5月5日 星期一

上海行錄 - 拜訪許四海先生

2003年3月
漢龍網好友余志、玉堂佳器除了收藏瓷器,也對老紫砂壺情有獨鍾,忙完了漢龍網友在上海的聚會,


3月21日上午
與余志、玉堂佳器約好一道去“四海茶具館”,拜會了許四海先生。
許四海有“江南壺怪”之稱,自學壺藝,以拙取勝,制器渾樸有力,亦竭力於老壺收藏,尤其是一只大亨掇壺的收藏,使他名冠天下。





進入坐落在嘉定區曹安路的『四海壺具博物館』,映入眼簾的卻是『百佛園』,許多古佛雕像錯落的放置於園中,


許四海與余志兄是至交好友,他領著我們參觀這座百佛園,小橋、亭閣的佈局,媲美於江南園林的美景。



古時僧人參禪,茶是必備的醒飲,使用的壺亦稱〝醒壺〞,中國佛教文化與茶文化的結合,著實,這份天契之和的妙趣,也在這百佛園裡顯露無疑。

襯托著斗大的字「百佛茶.四海壺」



逛了百佛園,許四海先生要領我們進入他的紫砂工藝工作室,
在進入工作室的曲巷拱門前,見到一幅很別緻的景象,
看,..


拱門左右各有一顆樹,多只砂壺器很巧思地就在樹上吊掛著,顯得生氣盎然,




進入工作室,有兩位師傅正在製作砂壺,一旁的工作檯、架上擺滿了許許多多成器,等待陰乾的程序,


許四海先生要我們各選一把壺,並在壺上留字紀念,待師傅刻好,即可入窯,過幾天即可贈於我們,但想到時間匆匆,行程上實在不允許再訪,只好心領如此的美意,..


進入『四海壺具博物館』,
陳列歷代壺具二百餘件,從晉代青瓷至清代青花茶盅、明清紫砂茶具,...






古代單色釉器與紫砂素器的凝靜謐瑟,是如此隱隱相通輝映,許多收藏古代單色釉老窯器的朋友,也會在不知不覺當中步入紫砂古壺的世界,即使單純收藏紫砂壺的朋友,對古代單色釉器的收藏入門,亦能得心應手,就是這個道理。



許四海先生的古壺收藏,不少是明清時期的大作,檔次要算是很高了,據說他當時在宜興一方面製作新壺,賣出新壺、買入古壺,如此維持十多年來的收藏,才成就這座博物館藏,這是相當不容易的。


在看展的過程中,我對一只製於1925年,紫砂掛白釉上繪有國民黨黨徽的『國民黨南京總統府青天白日壺』,很感興趣,許先生看我看得入神,特別解釋說,這件東西是歷史遺物,不久前一位台灣來的國民黨部朋友看了想買回去,他沒答應,..



看完豐盛的館藏,但此行沒見到傳說中的「大亨掇壺」展出,心中不免尚有些遺憾,..
我迫不及待地問,「許師傅,您藏的大亨掇壺謂何沒見展出 ?」
他回說,「一直放在庫房保險櫃中,平時是不給展的,」
心想,
「呵,.. 還問啊,..這重器平時那能如何輕易見到啊,..」



隨後大夥在四海茶館中用午餐,許師傅很健談,席間談了許多極富禪學的哲理,除了美食,此刻〝聽〞也是一種享受,..
還有值得一提的是,席中有一道「蔥燒鯽魚」,喔,那美好又獨特的滋味,至今難忘,..

南京行錄 - 拜訪沙志明先生


沙志明先生堪稱〝壺痴〞,是南京有名的民間收藏家,他的收藏1996年在台灣由藝術圖書公司出版一本《中國紫砂》,1997年又由江蘇美術出版社出版《中國明清紫砂精華》。
這兩本書在當時算是玩老壺的基礎教育科書,沙老的紫砂古壺幾乎是收藏於市集,當時的市集是有不少好東西可淘的,除了年代好的,也有不少是清末民初的古壺,許多初玩老壺的朋友,都會藉用這兩本書,來核對器形、款印。

拜訪沙老,是2003年春上海、南京、北京遊歷的既定行程,
3/21日與一群漢龍網友從上海搭火車到達南京,
預定23日拜訪沙老,

早上在飯店就接到沙老的來電,話筒裡傳來他開朗的談笑聲,頓時感覺這會是一次輕鬆的聚會。約好9點整,沙老、云陽兄〈漢龍網友〉及沙老兒媳婦三人已在飯店大廳等候,72歲的沙老精神炯炯,爽朗親切,初見如故,一行人乘車前往南京民俗博物館。


沙老是新疆人,年輕時是個運動員,喜歡收藏紫砂老壺,文革時遭到政治迫害,收藏的壺大部分也被毀去,現有的收藏就是文革後慢慢地在市場上淘來的,.......
聽著沙老述說過往,不知不覺地已經來到位於白下區南捕廳的甘熙故居 - 「南京民俗博物館」,聽說這個甘熙故居是由300多個房間組成的,很快的穿過曲廊拱門,就看到兩個專門陳列各種紫砂茶壺和紫砂器皿的展廳「明清紫砂精粹展」,這裡展出有182件沙老紫砂藏品,不過,是分兩次輪替展出。


沙老帶著我看完所有的展件,簡約的介紹它們的來歷,其中我對用卿款大壺、明代攙沙大執壺,這兩把壺特別感興趣。沙老領著我及云陽兄到另一個房廳喝茶,云陽兄拿出了幾件老紫砂器,大家一起研究欣賞,



中午沙老領我們到一家清真寺羊肉店用餐,沙老夫人也來一起用餐,這店老闆也是道地的新疆人,烤餡餅,涮羊肉鍋,至今想起,尚有餘味,..

下午來到沙老家中,
這是位於胡同內的幽靜小屋,上了二樓,沙夫人沏好一人一杯茶,是西湖龍井,茶香清溢。茶敘中沙老說,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能到台灣展出他的藏品,我答應他會儘量幫忙,可惜,五年了,至今我還不能幫上這個忙,..。倒是,我說以後如果要出版藏品,希望沙老能幫我寫篇序,他爽快的答應了,...如今出版事宜正在籌備中,相信這篇序沙老是得寫了,..




喝過茶,沙老領我進入櫃上佈滿老壺的雅房,有壺、有雜項,隨我取下欣賞,沙老特別喜歡這把加彩邵旭茂提樑壺,我也特地的拍下它的身影,..

能拜訪心慕已久的古壺藏家沙老,自是滿心歡喜,
該道別了,
離情依依,
留下合影,


下樓在胡同裡,再拍個照留下紀念,..

供春壺略考

供春壺略考 撰文/福哥

中國壺迷論壇管理員
聚水堂-紫金城茶藝論壇古壺版-「古壺窺今」版主



對這把史博館藏供春樹癭壺不是供春傳世之作,學界早已有定論,但究竟是不是黃玉麟的創作,則各方爭議不斷,我想提供不同方向的思考,也提出個人的一些淺見:
--" 既非是供春之作,也非黃玉麟的創作。"

1. 這把樹瘿壺是仿自銀杏樹瘿結構,黃玉麟配上瓜蒂壺蓋確屬不合體,假若這把壺是黃玉麟的原創作,在原創整體性的構思下,應該不會出現這種張冠李戴的情形。之所以會配上瓜蒂壺蓋,想當時應是誤以為瓜形壺身,爾后黃玉麟依此壺所仿供春樹瘿壺。"樹瘿壺"在民國時期被稱”仿供春瓜壺”,形容壺作癩瓜狀,之所以有此形容,實為配上瓜蒂壺蓋之故。


2. 在看過史博館藏此壺,並與黃玉麟仿供春樹瘿壺的傳世品﹝宜興紫砂工藝廠藏﹞相較,剎看神似,實則有著許多的不同之處,較明顯的是壺表上樹瘿仿生的程度,兩者在瘿紋肌理上的表達手法不盡相同,在每個小片屑上的處理及使用的工具也是不同,精粗之間有相當的差距,一為妙若天生,一為略具形式,無法混同。蓋所謂 ”…為一人所製、筋絡、凹凸雷同,使用同一工具…” ,所指應是顧老所見盡為黃玉麟仿供春壺,直指黃玉麟是供春樹癭壺的創作者。顧老是紫藝界一代宗師,地位尊崇,所見的其餘十二把仿供春壺,我輩雖無此幸,也只見二三品圖錄,不過,如此說來宜興紫砂工藝廠藏-黃玉麟仿供春樹瘿壺的傳世品,應足以為黃玉麟仿供春樹瘿壺代表作,拿來當比較器與史博館藏供春壺相較,基本上是可行的。


3. 觀之史博館藏供春壺,整體呈長橢圓形坐臥狀,壺高10.2公分,長19.5公分。宜興紫砂工藝廠藏-黃玉麟仿供春樹瘿壺,稍呈短橢圓形,壺高11.5公分,長16.2公分。主要的差距在壺身部分,也因此彼此呈現的氣韻及流暢度確實有所區別。


4. 供春製壺能成就為一代宗師,從紫砂壺器製作工藝上的演進來看,當然不會是紫砂製壺的開山鼻祖。不過,周高起寫”陽羨茗壺系”把他拱上了這個寶座,由於名氣大,以致從明代晚期至今,後人仿製不斷。 史博館藏這把供春壺從其細膩的胎質及使用工具上觀察,絕對是早已經脫離了供春製壺的年代,但這把壺的製作應該推論至那個年代呢?從其成熟的製作工藝及壺流器形上判斷,最有可能是成於十七世紀中葉到十八世紀中葉﹝清初時期﹞的仿自然形製作年代,且依其若落款的方式’則更靠近乾隆時期的仿供春壺作品,至於真正年代還需專家們的進一步考證。


5. 黃玉麟是清末時期重要的製壺名手,曾受聘在吳大澂府上製壺,據說吳大澂曾藏得此缺蓋供春款壺,請黃玉麟配蓋,由此黃玉麟得以攀製此壺,應是合理的推論。在看過黃玉麟其他傳世作品,比較其製壺風格,宜興紫砂工藝廠藏-仿供春壺與之製壺風格是較接近的,與史博館藏供春壺粗礦渾樸風格迴異。這也是爲什麼學界縱然已確認史博館藏供春樹瘿壺不是供春傳世之作,但也沒有改判為黃玉麟仿供春壺的原因。

明代"供春"制壺,有關當時的工藝、胎泥,究竟該會是何種的面目呢?
是否真如周高起「陽羨茗壺系」說的,"….捏築為胎,規而圓之,刳使中空,..."?,還是如李广宁文考証?

后列…. 李广宁 / 文:
『从考古材料和文献记载推断,我觉得主要应有这么几个特征︰
一是它具有很大的原始性。打身筒、镶身筒和模具挡坯的技术此时都不可能出现,因此供春壶不可能具有上述技术特征。其主要是手工捏制,然后用简单的工具修整,甚至壶身上可见到指痕。
二是胎土很粗糙,颗粒不会细于60目。同时由于明火烧造,与缸瓮同窑,烧成的器色不够匀正,身上应飞溅有缸瓮釉泪。
三是应该无款识。………』
這些古書上的相關記載及李广宁先生的考證,是否趨近於事實?

1965年出土於南京的”吳經提樑壺”,墓誌銘刻於明嘉靖12年〈1533〉, 據徐熬潤先生著《吳綸年譜、吳仕年譜》所考,此壺是太監吳經於正德15年〈1520〉,隨正德帝南廵時,吳綸與子吳仕迎駕之時贈與的。如是,這把”吳經提樑壺”的製壺應不晚於正德15年, 那麼與"供春壺”製於正德5年〈1510〉,只差距10年, 這對於當時"供春"制壺的工藝、胎泥考證,是相當重要的佐證。……〈后續〉

小醉尋壺記--流水帳篇 撰文/醉壺樓

小醉尋壺記----流水帳篇 撰文/醉壺樓
,
醉壺樓本名胡壽信
中國.溫州人,是個年輕帥哥
中國壺迷論壇管理員


小醉尋壺記/轉貼自中國壺迷論壇

2005-3-26 雨

前幾天接到一朋友電話,說臨海有一老人,藏有一百多把壺,真的是很心動,早幾天就聯繫好,星期六要上門去拜訪一下!

今年第一趟出去覓壺,老婆早早就喊醒我,兩人匆忙整理一下,帶上照相機,儘管外邊的雨很大,兩人的興致還是很高,心裏想著兩個小時後就能見到一批老壺,說不定還會有一批將會成為我的藏品,想著想著,一上高速,那個油門踩的總是不過癮(下雨天),經過兩個小時的奔波,有朋友的領路,我們終於很順利地到了“藏壺家”的家中,哪種興奮與喜悅只僅僅維持了三秒種,壺倒是有所說的一百多把,可都是些刷鞋油的,就連所謂的高仿品也沒看到一把,哪藏家還向我一一介紹這是顧大師的、哪是陳鳴遠的,聽的我一個勁的點頭,還是我老婆在我耳朵說了一句,這種壺連我現在都會認了,哪有什麼老壺啊!

老婆的話提醒了我,我們就趕緊跑路了,連張照片都沒拍下,就這樣匆忙結束今年第一次外出第一站的踩點!

聽說龍興寺對面有古玩店,看看時間快要11點了,趕緊要驅車前往,由於雨大,人少,一條街只有三個點面是開著的,轉了一下,也沒有我們對口的貨色,嗨!


還是不甘心,一大早,驅車350裏盡會一無所獲,現在的我是連吃中飯的胃口都沒了,想想黃岩還有幾個點,距離只有70裏,雖然不走高速,但也算是順路,感覺電話聯繫他們,得知由於下大雨,他們都呆在家裏看電視,但得知我已經在臨海,都表示馬上到點裏去,還有一主要我們夫妻趕過去吃中飯,真的是感動中!
說的是黃岩古玩城,其實也只有五間店而已!


黃岩的這兩主我已認識,老器確實有,但東西一般,可價格都是冒泡的,而且基本上說是沒有什麼餘地的,我一到,他們都已經早早的在等了,看看東西都還是原來看過的,問問價,這兩主也都沒得什麼健忘症,除了上升點,可都沒往下跌的,也許老紫砂收藏真的是回溫了,就下麵這友竹刻的茶盤也要價1200,無奈啊!



仔細在巡視店裏,確實沒新增藏器,下面這裏大家看有老的,但都極普通,價我說過,都已經是冒頂的,我確實拿不下,也沒打算都費口舌想要這的東西!



臨走前,還是一王姓的主說,小胡啊,這麼遠跑過來,那能讓你空手而歸呢,說自己就原價讓一件我相中的果子碟給我,聲明自己是一分錢都不賺,算是一份情義,也許吧!
這碟型倒很普通,但不好說到底幾個算一套!此碟無款,但我認為工還可以,關鍵是這底足做的很工整,環環相接,兩個放在一起還有點氣勢!這收穫也算是今天我驅車700裏的收穫與回報!


回家的路上,雨依然很大,想著一天的奔波,正應了老哥的感觸-----老壺難覓啊!


4-16 星期六 晴

作為第一界壺迷會的活動之一,杭州二百大與吳宅這兩大市場已是安排這中。說真的,我對這兩市場雖然嚮往已久,但今天我心裏壓根兒就沒有什麼收穫的打算-------因為有L兄與馬哥這兩大超級撿漏王在,我去也是多餘的!無奈一大早就被馬哥喊醒,就算參加組織活動吧,老哥開車把我與L兄等五人首先拉到二百大趕早市,一到市場,轉眼時間馬哥已在我十步的前頭,還好心裏早有準備,就算是來湊湊熱鬧也好,跟著有前面X光透視過的地攤,我與老哥再後面就連彎彎腰也就免了。

問老哥還有無其他的地方,老哥指著旁邊的樓說,二、三樓有些點,但現在基本店主也在樓下,基本還沒開,管他開了沒有,先看看再說,就順著二樓、三樓轉了一圈,正向老哥說的,大部分大門還是緊閉,偶爾開的也是賣郵票的。逛著逛著,三樓一角落不起眼的小點裏有一罐突入我的眼,心想不會吧,這種地方還有這種罐,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老闆把這破罐拿來放桌子上我看看,老闆說你自己拿吧,我說這罐這麼髒的破罐就你來拿好了,其實我的眼睛早就發綠了!

罐不大,大概15公分高左右,器型也常見,好就好在這罐子有蓋,挺完整的,我第一眼對它的判斷至少應該到清早,心裏也準備了個價位,一問價,一百,嘿,心裏想這已是我的了,可買東西哪有不還價的道理,就給了它攔腰一刀,50!老闆搖搖頭,至少還要80!老闆還說有一時大彬的要不要,把我嚇的一大跳,他說是個壺底,有款的,我說看看,嗨,拿出來的還真是個大彬,先不管款對不對,但東西肯定看老,開價50,好傢伙,看來是沒問題了,我就說,兩個破玩樣,給一百算了,老闆也說圖個開張,就成交了!

說是踏著L兄與馬哥掃過的路,漏中還有漏,大家在匯合報告收穫時,原來L兄與馬哥早先已見此兩物,苦等就是不見老闆,無奈只好先轉一圈,再轉回來已不見了,感歎的說,幸好還是讓自家兄弟拿到了!

我不會寫,就把這次五一長假外出的經過稍做流水帳記一下吧!

時間:2005--05--02

路線 :溫州--上海


每年的長假我與老婆基本上都有外出的習慣,今年也不例外,早早聽老哥說上海新開“靜安寺古玩城”,裏面可有養眼的東西看,可同時也是些拼價的貨,所以這次五一前夕就動員老婆到上海去。

2號上海7點從溫州出發,經過高速5個小時的奔波,行程550公里,終於到達了夢寐以求的大上海,到達朋友早給我預定的賓館後,來不及到房間洗洗,就把車停在了賓館的停車場裏,直接打的去了“靜安寺古玩城”!



“靜安寺古玩城”分四層,由於到了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這麼大的市場一家家轉肯定是來不及的,聽老哥介紹過此城有幾家以專門經營老紫砂為主的店,所以我一到市場就直奔主題,很快就找到了這幾家店鋪!

裏面確實如說的一樣,好東西是多見,可一問價真的都是拼命的價,雖說來這之前已經有點心裏準備,可基本上只有看看的份,經過兩個多小時的口舌之戰,終於咬緊了牙根拿下了以下這幾件並不起眼的東東,在這裏特別要特別感謝的是老紫砂---老哥!


收穫之一:宜興友廷款---掇球

紫砂點燈記 撰文/ 黃健亮

黃建亮先生
台北唐人茶舍、唐人工藝出版社、藝茶網
曾任紫玉金沙雜誌總編輯



紫砂點燈記
文/台北 黃健亮 轉貼自「藝茶網」




又是一個百無聊賴的下午。

寫著斗大「茶」字的玻璃門「叮噹」一聲,進來了今天第一個客人。老李觸了電似的趕緊升火煮水,一邊迎上滿臉笑容,招呼道:「來來來,坐落來呷茶!」另一邊偷偷端詳這位前額微禿,西裝筆挺的中年人……老李越看心跳越快「咦……莫非他就是傳說中的大收藏家林董?」你看,對街不是停了一輛黑頭大賓士!想到這節,砂場老將的他也不禁心頭老鹿亂撞了起來……。

今天的開水似乎熱的特別慢,冷氣卻又不夠冷。好容易老李從新換的「呂堯臣」裡沖出茶湯了——趕忙用微微顫抖的手,奉上一杯湯色栗紅的「紅印」,這可是他店裡最高等級的待客茶了。呷了一口,只見這位「貴客」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老李心中又驚又喜地盤算著「看來『印級』普洱人家還看不上眼……」,想著想著,手中的長壽還真遞不出去了,心底開始懊悔抽屜沒有擺兩包「大衛豆腐」充充場面。

那客人似乎對老李的失態視若無睹(或許人家大老闆早就習慣別人在他眼前手忙腳亂的窘狀),銳利的雙眼只是來回地巡視著全店的擺設,像極了盤旋的獵鷹在搜尋牠中意的獵物……不,這個比喻並不恰當,老李此刻腦海浮現的是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的一幕——家丁們提著大紅燈籠走過長長的天井,然後在其中一位夫人門口停了下來,拉開喉嚨高喊「點——燈——」劃破向晚的暮色……。

沒有人知道林董的紫砂收藏規模有多大,只隱約聽說他是半導體新貴,基於對未來趨勢的敏感,他看好紫砂壺在華人世界的未來潛力。有人自信滿滿地斷言,他是逢低買進,等大陸市場成熟就……;也有人反駁說,相對於他的事業,這些錢根本是九牛一毛,其實林董只是放眼若干年後征服華人市場時,能在眾多頭銜中增加一個「華人世界最大的紫砂收藏家」罷了。

其實關於林董的傳說太多啦,不管怎樣,他確是近年罕見的超級藏家……有人說只要他願意走進這店家,就從不空手而出;也有人說他逛茶行時,不但要先清場,而且門口總要站上兩三個魁梧的彪形大漢;當然更多的傳說是關於他買壺的手筆,據說他買壺從不付現(暴發戶出門才帶那麼多錢),也不愛開支票(那是會計部門的事),更不刷卡(因為他不耐等待刷卡公司核發授權碼時那種被審核感——即使只是幾秒鐘的不信任)。據極少數被光顧過的同業描述,林董買壺從不留下什麼,他只會跟你要張名片,然後第二天上午,你就會接到一個聲音甜美的秘書來電,向你要銀行帳號。接下來你可以去吃一頓愉快的大餐,路過銀行時,要記得去刷一下存摺,不是擔心沒入帳,而是那種牽動好幾個位數的加法,這輩子肯定不會遇到太多次,絕對值得去體驗。「如果你信任他,他絕對不吝於回報你!」一位過來人如此總結。

當然,對於第一次與林董交易的茶行來講,要讓一個傳說中的陌生人平白帶走那麼高額的茶壺,可真需要幾分膽識,萬一,來的是個識貨的騙子……就有一回,某個心臟卡勇的業者客氣地希望他留些訂金什麼的,結果林董禮貌地回道:「如果我相信你茶壺的真假,那你又為何不相信我的信用呢?這世上,值得信任的朋友真的那麼少嗎?」多麼漂亮而完美的防衛!無怪乎人家是叱吒商場的科技鉅子。

或許是關於林董的傳說太傳奇了,老李其實不太敢相信自己會有這個被「臨幸」的運道。眼前這位既熟悉又遙遠的人真的是林董嗎?是自己對號入座?還是麻木不仁?口乾舌燥的老李終究鼓不起勇氣問他是不是姓林?

幸好此刻對方開口了「老闆,左邊那兩把壺可以看看吧?」當然可以,就等你這句。「好好好!」老李忙不迭地應道「這把是工藝大師陳國良的名作,一廠的喲……」見對方只是淡淡地看了看,老李心頭打了個突,拜託,人家是大藏家,難道還會不知道什麼是廠內廠外、高工助工?說的越多不是越瞧不起對方?只見「林董」拿起壺蓋鏗鏗鏗地敲著壺身,看得老李的心都快跳出口來,你嘛幫幫忙,陳國良的壺那麼薄,怎禁得大爺你這樣操法!正想阻止,忽又想起前人說的那句「如果你信任他,他絕對不吝於回報你!」到口的話只好又吞了回去。「嗯,火度還不錯,也沒有窯裂。」喝,總算說了兩句行話,只不過像你老兄這樣敲法,就算沒有窯裂,也有暗傷!



沉默了半晌「林董」又拿起另一把壺的蓋子,這下老李的心又涼了半截,吶喊著這是博物館流出來的邵大亨「魚化龍」可千萬敲不得啊!還好這次大爺不敲了——改用拔的!只見他食指一夾,拉著龍舌抽了又抽,「哦!原來裡面有機關,怪不得拉不出來!」老李實在是氣得大舌頭說不出話來,他想:還好邵大亨做壺有夠工夫,龍舌裝得巧,否則只得勞駕大爺你把這尾「啞巴龍」請回家了。


接著「林董」翻過壺蓋,看了看蓋內的瓜子印,沈吟道「太亨」,老李一聽,滿嘴的紅印差點沒噴出來!天啊,這就是名震紫砂界的「林董」嗎?這下子老李再也憋不住了,乾咳了一聲「嘿,這是邵大亨的作品,他是——」話沒吐一半,那人插道「邵大亨?他是一廠的嗎?」聽的老李差點沒摔落椅腳,勉力支撐道「不,他不是一廠的,他是——」「哦,我知道了,邵大亨是廠外的是吧?對不起,我只收廠內的。」聽到這裡,局面已經很清楚了,老李仍不死心地掙扎道「邵大亨不是現代人,他是清中的名家。」「名家?那他是高級工藝師還是國家大師?」老李著實怔了一下「哦不,他沒有職稱。」「既然沒有職稱,又是廠外的,那東西再好有什麼用?這不是你們最愛強調的嗎?」「……………………」

兩個禮拜後的今天,我坐在「林董」曾坐過的椅子上,和老李聊起此事。

老李喟嘆道:「我在茶壺裡打滾了十幾年,壓根也沒發覺自己被名家壺這個『名』綁的死死的。」「真沒想到,竟然是給這樣的人點了燈,長了智慧!」

至於那天的結局是怎樣?以及第二天上午他有沒有接到聲音甜美的秘書來電?我沒問,他也沒提。